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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家新作 | 肖勤:記得去看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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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州的春天很飽滿也很霸氣。水土好,花開得厚實,用貴州話說,一朵朵開得莽嘟嘟的。霸氣則是因為任性,春風(fēng)從不與人商量,吹到哪里花就開到哪里,跟哪吒鬧海似的,掀起連天的浪。比如百里杜鵑,你以為“百里”只是個形容詞,結(jié)果走到繁花似錦的山巔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狹隘了,春風(fēng)浩蕩,在這里豈止十里百里——別的花海只能鋪到天邊,百里杜鵑卻鋪到了天上。還有花落勝雪的平壩,一到3月,70萬株櫻花粉的粉、紅的紅、白的白,噼里啪啦盛開來,霸占所有山頭,霸氣得不行。


596061-3月29日,百里杜鵑風(fēng)景區(qū)杜鵑花開。_a.jpg

百里杜鵑風(fēng)景區(qū)杜鵑花開。鐘傳坤 攝(貴州圖片庫發(fā))


如此霸氣又浪漫的春天,很少有人愿意辜負,除了我。我天生是個悲春憫秋的人,很多事讓我害怕去看春天,畢竟你只要是喜歡花開,投入情感,就會傷感它的凋落。


這天傍晚,夕陽的金光灑滿窗臺,空氣中飄著結(jié)香盛開的味道,一位久不曾見的朋友突然來電話說:“快來棚棚街看春天,特別有意思?!?/span>


我很詩意地拒絕:“春天就在我眼前,我在窗前聞花香。”


朋友頓了好一會兒才說:“你這腦回路,得給你糾糾,快下樓,我給你發(fā)定位?!比缓蟛挥煞终f掛了電話。


我有些納悶,非要我去棚棚街做什么?她說的棚棚街,必定是半年前我們約飯路過的那條拆遷街,附近工地的工人圖方便,搭了不少棚子臨時居住。


終究是敵不過好奇,我起身下樓。


車程不遠不近。朋友站在夕光中,腳踩馬路牙子,身子前后搖晃,她是個豁達的人,見了我樂不顛地揮手,帶我走進棚棚街一條支巷,一路盡是碎磚。我正嫌棄,突然看到一個殘墻畫滿花枝的小院,畫的色彩濃烈,院門的半圓形門拱上用鋼筋焊了4個充滿意境的大字: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。院里有棵大梨樹,花朵沉沉綴滿枝頭,一個老人正靠著樹下的藤椅淺鼾沉睡,一肩雪白落花,晚霞映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,透著油畫般的質(zhì)感。


“如何?”朋友半是贊嘆半是調(diào)侃,“是不是很獨特?”


說話間老人醒來,他睡得有些恍惚,瞇著眼起身。


“來了?”他問,像問一個熟人。


朋友天生自來熟:“是吶,來了?!?/span>


“你們來這里做什么?這里沒住人了?!?/span>


“那您在這兒做什么?”


“我?”老人笑起來,指著院門上的字:“我來看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?!?/span>


這是老人親手蓋的房子,那年正好兒子考上大學(xué)、女兒到醫(yī)院上班,喜事連連。他像筑巢的老燕,細心呵護一家三代在這里度過了最美好的時光。去年居委會動員搬遷,說要建農(nóng)產(chǎn)品智慧冷鏈物流園,老人覺著是好事,簽字搬走了。前兩天周末天氣好,他想老院了。孫子挺孝順,便每天開車送他過來,陪他在墻上涂涂畫畫“以解相思”。


“我孫子畫得好,我不行,畫的油菜花一團一團的?!崩先苏f著,笑容滿面,“百里杜鵑和平壩櫻花都開了,你們不去看,看我這亂七八糟的院子干啥子?”


“托您的福,我們也來看看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?!迸笥研σ庥?,轉(zhuǎn)頭看我。


我突然明白她帶我來的緣故。世間那么多美好值得惦記,我躲春天做什么,這樣的感傷既膚淺又矯情。那些值得銘記的瞬間總會深入骨髓,無須擔(dān)心逝去,就像這一地瓦礫的院子里蓬勃盛開的花,還有那銹跡斑斑的門拱,和老人悉心呵護的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。


趁著玫金色的夕陽,我們給老人拍了張照片留作紀(jì)念。走出小巷,朋友問我,如果拿這張照片去投稿,起什么名字?


我想了想,答:“記得去看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?!?/span>


“那百里杜鵑看不看?”


“看,莫說百里是大軍,散兵游勇也去?!?nbsp;



來源:人民日報

文/肖勤

編輯/趙珊珊

二審/姚曼

三審/黃蔚